宫心云瑶顾清铭

一曲江山长卷,半阙宫墙叠檐,虚名荣华如云烟,物是人非难重演   她曾地位低下,卑微若尘,俯首帖耳,仰人鼻息;   她曾皓腕雪凝,容光胜锦,起舞娉婷,万种风情。   都说是百艳汇集,良辰美景;却不过机关算尽,谋生谋情。   她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权谋与机变,爱情与友情,苦心孤诣,不过是为了保命……

第章雪中暖意

建昭元年。

老尚宫们每年冬天都会提起这个冬季,雪下得那么大,宁宫砖红的墙影在皑皑白雪下面,暗的透出一点血色来,鲜灵灵的晃着人的眼睛。

云瑶直挺挺的跪在雪地里。

浅粉色的宫装上厚厚的一层雪,宫里份例的棉衣,上好的棉花制成的结结实实的冬装,在这样的大雪天里却薄的像纸。

云瑶觉得自己眼前有点模糊,她的手脚早就不是自己的了,刚跪下的时候,她还能觉得冷的上下牙直打颤,到现在,她只剩下噙在心口的那一口热乎气儿了。

“你就是云瑶吧?月姑姑说,两个时辰到了,准你起身。”恍恍惚惚的,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又轻又遥远的像是跟雪花一起从天外飘来的。

起身?

云瑶愣了一瞬,眼神不由自主的飘向了被握住的手。

白生生的腕子上套着个细细的银镯子,手指细长,跟自己被冻得白惨惨的手比,这双手显得的红润而鲜活。

云瑶有点木,在她眼中,面前着浅粉宫装的少女被镶了一道白边儿,从头上的双丫髻到挂着笑的脸蛋儿都暖极了。

少女紧紧地捧着云瑶的双手,用力把她拉起来,再小心翼翼的将那一双僵硬的手揣进怀里。

一丝丝的酥麻从指间满满散开,云瑶打了个寒颤。多冷的天呐。她……她不冷吗?

少女清明透彻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云瑶,用自己的体温给她带去温暖。

“你……你不冷吗?”喏了喏嘴唇,云瑶糯糯的问出声。

云瑶从来没有想过,竟会有人这样给她取暖。

她是被陷害的。

香琴跟她一起进的宫,跟着同一个教习嬷嬷学的规矩,还住在同一个屋里。可是这样的同屋竟然陷害她,让她被掖庭宫最严厉的管事姑姑罚跪在这雪地里,整整两个时辰。

多么冷的天呐。

多么狠的心。

云瑶觉得自己已经死过好几次了,入宫才半年,她已经再也不相信这里的任何人了。

“可冷了。不过进屋烤烤就暖和啦!”少女笑声清脆,甜美的像是一汪蜂糖。“快,扶着我起来!屋里炭火都生好了,银丝碳!一点儿烟都没有!咱们得了万岁爷登基的恩典,太后赏了不少好东西呢!往年这银丝碳可都是主子们才能用的……”

少女絮絮叨叨,听得云瑶又是一阵恍惚。

被冻僵了的腿只能一点点的往前挪,少女使劲儿搀着她,也不着急,俩人沿着墙根一瘸一拐地朝着前方的回廊走。

这并不是她走惯了的路。

这个回廊在宫女们心中是个可怕的存在,朗月阁----只有犯了错被罚被贬的宫婢女官,和可怜的受牵连的罪臣之女们才会住在这里。

这里的宫人是没有资格伺候妃嫔和皇帝的,她们做的都洗衣裳,刷恭桶这种最粗鄙的活。

“朗月阁,朗月阁,一轮明月阴阳河。”宫里的老人们会用这句话吓唬新来的人。进了朗月阁,这辈子就完了,再也没有出来的可能了,甚至,连个体面点的死法都落不到。

“罪婢云瑶,行为不检,目中无人,以下犯上,贬为低等粗使宫女,迁入掖庭宫朗月阁。”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月荷姑姑的话,冷漠地没有一丝感情,就如同这冰冻彻骨的天气

云瑶的眉毛生得好,弯弯细细的柳烟眉。这会儿蹙的愁。半年来她小心翼翼,生怕哪个字说错哪步路踏错,却依然没躲过这个灾祸。

从今往后,她不再是宁宫中的三等宫女,再不能期待被放出宫去过快活日子,这一辈子都会被困守在朗月阁里,做一个最低等的粗使宫女。

少女迁就着云瑶,俩人一步一挪的,花了好半天功夫,才到了朗月阁最偏僻的一间屋子前。

“快进来吧,月荷姑姑吩咐了,以后你就住朗月阁这院子里,可是现下只有我这个房里还有个空床,你就跟我住吧。”少女搀着云瑶让她坐在椅子上,搓了搓手,飞快的转身把门关上,挡住了外面的风雪。

“谢谢你。”云瑶想对她笑一笑,可是脸是僵硬的,她大概能猜到自己的笑有多怪异难看,“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哎呀,忘记说了!我叫6映泉,你叫我映泉就成!”少女笑了,脆生生的声音像是她的名字一样,如同清澈的泉水流淌在山涧里。

“6映泉……6……6震霆6大人……”云瑶有些楞仲,脑海中有些东西一股脑的往外涌。

“你知道我爹?”6映泉听着云瑶的呢喃,有些讶然地回头,“他是高祖时期的典客,九卿之一,可是高祖突然就驾崩了,我爹又跟错了人,把太后得罪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在……”

6映泉的声音里听不出来什么情绪,依然是脆生生的,可是这话里的每个字都像是一把刀,戳在云瑶心上。她猛地站起来,死死捂住6映泉的嘴巴,不让她再说出一个字。

“这话可不能说,被旁人听见了,会杀头的!”云瑶顾不上双腿的剧痛,屏气凝神的细听门外动静。

经历了这一场灾祸,云瑶已经打定了主意再不管别人的事儿了。可眼前的少女,却是不顾外面风雪正盛,一步步把她从雪窝窝里拽了回来的人。这份恩情,她怎么都得还。

更何况,这是6大人的女儿。

“怕什么,咱们这屋子可是朗月阁最最偏僻的地方了,平时都见不到个人影,更何况这大雪天,谁会来受冻呢!不当差的姐妹们都在屋里烤火呐!”6映泉话音未落,门外竟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映泉,快开门”云瑶心中一惊,她死也认得,这个叫喊的声音是香琴,那个害的自己如此境地的香琴!

门被打开,屋外的白雪夹杂着狂烈的风吹进来,在空中转了个圈儿,随后在这暖烘烘的屋子里消失不见,却依旧让有些暖意的云瑶和6映泉一阵瑟缩。

“香琴,你怎么来了?”6映泉不知云瑶被罚跪的真相,只好奇香琴为何会冒着风雪,来朗月阁如此偏僻的地方。

“月姑姑说了,既然云瑶来了朗月阁,她的东西自然也是要送来的,我是专门给她送东西的。”香琴的脸被风吹的煞白,不知是不是雪太大,连说话的口气都有点奇怪。

云瑶静静地盯着这个曾经的同屋好姐妹,佛口蛇心是什么样的,她这下清楚了。

香琴可不管云瑶怎么想,她将手里那个轻飘飘的包袱扔在地上,脚尖一点:“喏,都在里面了。”

“你不会好好放吗?什么态度!”6映泉见到香琴的动作,顿时看不过眼,心中腾起一股怒意。

“哼!这么大的雪还害得我跑一趟!我真是上辈子作孽,才会跟她同屋,明明是自己犯了错,被撵走就算了,还要连累我!”香琴尖酸刻薄的话还没落地,就上前两大步,冲到云瑶面前,一把扯下她头上的素银簪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指缝里还带上了一缕头,“我知道你穷,别的好东西也都没有,这么大的雪我给你送东西,就拿这个谢我吧!反正你也见不到主子们了,没必要打扮!”

第章初露头角

“还回来!你凭什么抢云瑶的东西?”

云瑶捂着头还没来得及有反应,6映泉一步向前,从香琴手里把那素银簪子又夺了回来。

她夺的用力,素银簪子的尖尖竟在香琴的掌心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顺着口子往外冒。

“6映泉,你爹都被砍头了!你现在不是千金小姐!看看你自己,最下等的宫婢,竟然敢这么对我?”香琴捂着流血的手,一脸狰狞,气急败坏的吼道。

“都是供人使唤的奴婢,你以为你高贵到哪里去了?”6映泉将云瑶护在身后。她生的高挑,与香琴两两相对的瞪着,气势上就压了对方一头,“若是无事,你回你的揽翠居去吧,这里是朗月阁,不是你欺负人的地方!”

掌心里氤了血,潮乎乎的,有点黏。香琴似乎是被6映泉唬住了,愣了半晌之后,她才想明白,不管怎么样,跑到朗月阁闹事,若是月荷姑姑知道了,恐怕自己也得被打出来。

香琴恶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冷哼一声,撂了个狠话就转身离去开:

“你们给我等着!迟早有办法收拾你们!”

6映泉看着她离开,脸上露出来一抹得意的笑容。她锁了门,再次将风雪隔在房外。随手抓了自己随身的帕子把簪子上的血迹擦干净了,递到云瑶手上。

“听她们说,你偷了揽翠居的中馈,被月姑姑当场抓住了,才会被贬到朗月阁的。”6映泉完全没有了方才与香琴吵架时的跋扈,脆生生的嗓音带着丝丝好奇,“我真想知道,你这么胆小软懦的性子,怎么做出来了这样的事?”

“月姑姑当场抓住了我啊……所以就是我做了。”云瑶握着银簪,心中微微安定,冲着6映泉露出一抹感激的笑意。

云瑶心里清楚,6映泉说不对,她并非胆小懦弱,只是……她做不出来踩着别人往上爬的事情。

这样的情形在宫中早已屡见不鲜,她虽习以为常,却也防不胜防。

“我信你!”6映泉毫不犹豫地开口,“我入宫不久,虽没经历过,可……这朗月阁处处都是被贬被罚的人,躲起来偷偷哭的,自己跟自己说话的,我见过好多,孰是孰非,我心中还是有个数的。”

6映泉这番话,就像是投射进云瑶心里的一抹阳光,驱散了她心中的阴霾,让她早如同死灰的心,重新窜起了一丝火苗。

“映泉,我云瑶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这份恩情我会记住,日后有机会,我一定报答你。”云瑶用力攥着6映泉的手,语气里充满了某种慎重。

6映泉帮她抢回来的簪子没有半点花样子,款式也不是时兴的,可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是她唯一的寄托。

“咱俩一个屋,可不就是相依为命吗?你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6映泉甜甜的笑着,回握住云瑶的手,“咱们有缘,以后就是朋友啦!”

“好。”云瑶的口中低低地吐出这个字,笑意浅浅。

她多么高兴,能够有个真心实意的朋友。

她才刚刚要对这方砖红的城墙绝望,上天就把6映泉送来了,不是别人,是典客6震霆之女,她几年前就见过的女孩。

6大人高风亮节,他的女儿也是这般光明磊落。就像是一抹温暖,在这个阴郁的冬天里,云瑶死死的抓住了。

再大的风雪,也渐渐消了。关于云瑶的流言蜚语也逐渐淹没在宫廷里,这掖庭宫,从来都不缺谈资。

众人已经忘记了揽翠居曾经有一个叫云瑶的婢女,因为偷中馈,被罚跪在雪地里两个时辰,贬到了朗月阁。

真的也好,被陷害的也罢,各人自扫门前雪,没有人去探寻其中的真相,云瑶这个名字,就像是喧嚣之中的一缕宁静,终究换不来只字片语的提及。

而云瑶,在朗月阁里的日子也渐渐平静下来。她和6映泉一起,被分到洗衣房,为宁宫的宫女内侍们洗衣服。

是的,像她们这样地位低下的宫女,是没有资格碰主子们的衣服的。

她们不是身娇肉贵的千金小姐,差事没的挑选。寒冬凌冽,在井边浣洗衣服就是一种酷刑。

少女白皙娇嫩的双手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水里,如同千万只冰刀子从皮肤上划拉而过,往心尖上割。

不过短短几天时间,两人的双手都被冻僵了,6映泉的手上还起了冻疮,一个个又硬又红的疙瘩,有的地方甚至破开了口子,不管是去挠它,还是放任不管,都很难受。

“真是该死!之前也洗衣服,可没有这么难受!怎么一到冬天,手都成这样了?”6映泉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在房间里嘟囔抱怨着。

云瑶比映泉稍微好一些,手上只是有些红肿,没有这么严重的冻伤。

见映泉痛苦,云瑶皱紧了眉头,咬了咬下唇:“映泉你别挠,等我一会儿,我给你治。”

说罢,她在厚实的棉衣外面再套上一件棉袄,将自己裹了个严实,出了门去。

6映泉不知道云瑶要做什么,有点着急却也没去寻她。她约莫着,云瑶是个心里有底气的人。

没过多久,便看见云瑶手中抓着两条蛇回来,扔在地上。

“啊”6映泉吓得从椅子上蹦起来,忙退开两三步,一脸惊慌地盯着地上的蛇,又看了看云瑶,眼神中尽是害怕,“你……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后院墙根里挖来的,你放心吧,这蛇没毒。大概是内侍监的人疏忽了,朗月阁没人检查,漏了咱们这个破院子,我前几天便现了有个蛇窝。天这么冷,蛇都冬眠了,睡死了的不会咬人的。”云瑶搓搓手,对着掌心哈了一口热气,跟6映泉解释,“蛇油可以治冻疮,只要将蛇先放在大火上烤,等它渗出油脂,再将油脂放到沸水中煮成膏就好了。”

云瑶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处理着地上的两条蛇,动作看起来十分从容不迫,就好像这样的事情,她已经做了很多遍一样。

也许是云瑶身上那种气定神闲的气质令人信服,也许是那两条可怕的蛇在云瑶的手中十分听话,总之,6映泉渐渐地放下了恐惧和防备,一步一挪地凑到近处,打量着云瑶的动作。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方法的?”6映泉一边看,一边好奇地问着。

“医书上看到的。”云瑶回答地很自然。

“你会医术?”听到云瑶的话,6映泉的眼神中闪过某种亮光,脑海中似乎想到了什么,就连声音也有些惊喜。

“我娘从前是民间医女,我入宫之前,看过她给别人治病,时间长了,也知道一些。”云瑶回答的很是随意。

第章面临抉择

“云瑶,我们快点,今天最后一天,晚了就来不及了”6映泉拉着云瑶,一路朝着掖庭宫的外面跑去,神情显得很是焦急。┡

“你带我去哪儿?今日虽然不当值,可若被嬷嬷知道我们私自出了朗月阁,甚至还出了掖庭宫,我们都会被罚的!”云瑶挣脱了6映泉的手,停下脚步,略有些担心地说着,眉眼间尽是不赞同。

她知道6映泉是那种跳脱的性子,也是个静不下来的人,可是她在这宫里低调惯了,像这样出格的事情,半年来她一次都没有做过。

天气依旧很冷,外面行走的宫人也少,可不代表不会有人出来,看到她们两个擅自离开朗月阁,若是被人一状告到月荷姑姑那里,她们连命都保不住。

“哎呀,你听我的,我保证你不会被罚!”6映泉说着,还要拉着云瑶继续往前走,可是云瑶却怎么也不肯再走了。

“除非你先告诉我,你到底要带我去做什么。”云瑶的态度很坚持。

并非她不相信6映泉,只是在这宫里,谨小慎微总不会有错,她们只是地位最低等的粗使宫女,没有到处行走的权利,更没有资格擅自出掖庭宫。

在没有绝对的安全之前,任何差错都可能要了她们的命。

“好吧,看来不跟你说清楚,你是不会跟我去的!”6映泉见云瑶这么坚持,于是跟云瑶坦白,“前些日子,太后娘娘下旨,说是两个月后帝后大婚,内宫里人手不够,要在咱们掖庭宫里挑一些宫女,进内宫去帮忙呢!”

“你想进内宫?”云瑶很快明白了6映泉的意图。

“难道你不想?”6映泉反问着,“这是多好的机会!咱们朗月阁的人,别说见主子,连出宫的都不可能,这辈子就困在朗月阁了。可这次是太后娘娘下的懿旨!所有宫婢都能去参选,被选中了就能进内宫参与成婚大典。要是还能被哪个主子看中,咱们就再不用回这该死的朗月阁了!”

云瑶陷入了沉默。

如6映泉所说,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是……云瑶又想起了那个暗藏杀机的大雪天。

6映泉拉着她的胳膊再次开口:“云瑶,你真的甘心一辈子待在朗月阁,一辈子不见天日吗?你懂医术,我呢好歹也曾是个千金小姐,论长相论别的,咱们不比别人差!”

映泉的声音在耳边回响,鹅毛大雪在云瑶心里扑簌簌的落下来,她又跪在了冰冷的青石砖上,冷,钻心的冷……

云瑶啊云瑶,难道你忘了香琴吗?

我没忘!就是没忘才要去!连香琴都能害我,谁能保证没有第二个,第三个香琴?朗月阁的婢女是整个宫里最最低贱的存在,任谁都能让我死!但我不想死!

可是没人会注意你这个朗月阁的人!安安静静的过日子不好吗?

我想过安生日子,别人想不想让我过?

……

两个声音在云瑶的脑海中争吵,让她的内心陷入矛盾。

“云瑶,我不勉强你,可是我一定要去!我要去内宫,要成为人上人!”6映泉的眼神坚定,抓着云瑶的手还是那么暖。

见云瑶还没有反应,6映泉咬了咬嘴唇,毅然撒开了手,朝着掖庭宫的宫门而去,步伐急促却带着坚定。

“映泉!映泉!你等等我,我随你一起……”云瑶急了,6映泉是她唯一的阳光,被放开的瞬间,她的心又开始凉。

映泉说的没错!不争取就没有机会,朗月阁并不是护身符,任谁都能欺负的日子,她云瑶也不想再过!

她不想跟那些因为各种原因遭遇不幸的人一样,或死或疯,有的被一床草席裹着扔到水井中就此沉寂,有的被扔到永巷里随其自生自灭。

她不指望成为人上人,她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她只想好好活着,不被人欺负。

她更希望,有一天能获得自由。

云瑶向着6映泉跑去,脚下的步伐有点急促,却无比坚定。

“云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来历,但在半年之前,我还是典客之女,千金小姐,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可如今却沦落到给宫里奴婢洗衣裳,这让我怎么甘心?”眼见着储秀宫的宫门就在眼前,6映泉忽然停下脚步,扭头说道,“我天天等,日日盼,老天终于开眼让我有这个机会。可是我不勉强你,你要是……”

“映泉,你别说了。”云瑶声音平静地打断她,“我跟你一起。”

6映泉愣了一愣,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好,我们一起。”

两人相视一笑,手拉着手迈进了储秀宫的宫门。

云瑶看着熟悉的长廊,思绪复杂,然而每走一步,她心中的犹豫便减少一分,步伐也坚定一分。

谁也不会知道,这两个身居宁宫底层的女子,花了多大的勇气才做出这个决定,更没有人知道,整个宁宫,会因为她们两个人的选择,而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第章冤家路窄

“哟,我当是谁呢!就凭你们两个低等宫女,也想被选入内宫侍奉主子们?别做梦了”

刚刚踏进储秀宫的大门,便迎面撞上了昔日的老熟人,果然是冤家路窄。

香琴的话充满了浓浓的不屑和讽刺,她似乎知道自己和云瑶之间已经彻底撕破伪装,便不再虚伪客套。

“你也只是个三等宫女,也不过是暂时比我们的运气好一点。你都敢做梦,我们有什么不敢的?”6映泉最是心直口快,被人挤兑,向来是当场还击,一句话,又让香琴气白了脸。

“行!我等着看你们两个被淘汰,然后重新打回朗月阁时痛哭流涕的样子。”香琴说着,然后冷哼一声,趾高气扬地离开。

“我们去找个人打听一下,看看报名自荐的地方在哪里。”6映泉没理会香琴,只开口对云瑶说道。

“不必了,我们只需要跟着香琴走就好。”云瑶摇头,“她方才话里的意思,分明也是去报名的,看她轻车熟路的样子,想必早已打听清楚了地方。”

“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你真聪明!”6映泉先是高兴地赞叹着,随后一张俏丽的小脸又垮了下来,“只是,如果她也去报名的话,我们免不了又要跟她遇上了。”

听着6映泉的感叹,云瑶没有做声。

从她踏入储秀宫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自己的生活再也不会像之前那样沉寂,她会遇见很多的人和事,有的会帮她,有的会害她,真心假意,扑朔迷离。

而香琴,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一路跟在香琴的身后,很快就到了储秀宫最大的偏殿,幽兰殿。

跟在几个并不认识的姐姐身后,两人在册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就算是报了名。

“好了,人满了,你们最后报名的跟着前面的,去找青宁姑姑,她会安排你们。”负责报名的女官收起册子,指着人最多的一处地方,对云瑶和6映泉她们说着。

两人朝着那女官道了谢,转身跟在众人的身后,朝着幽兰殿的深处而去。

她们甚至连反悔的余地都没有,进了储秀宫,报了名,就算是暂时脱离了朗月阁。朗月阁的嬷嬷碍于太后娘娘的旨意,不能惩罚她们,可若是她们不能通过测试进入内宫,那么她们就要承担私自离开掖庭宫的罪过。

跟随着人群一路前行,云瑶现大多数人三三两两,或者成群结队而行,就算是方才不认识的人,也在前行的路上彼此熟悉,可唯有她和6映泉,被隔离在众人三步远之外的距离,并没有人靠近。

云瑶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在心中微微叹息。

然而离开朗月阁的6映泉就像是被放出笼子的小鸟,看什么都是新鲜的,她四处张望着,看着被宫墙围起来的青石板道路,以及宫墙后面露出那些高高矮矮的宫殿一角。

“云瑶,你看到那边最高的宫殿没有?我曾听张嬷嬷说过,那是当今圣上的居所,若是我能在那里当差,说不定就能见到皇上!”6映泉指着那最高的一处,对云瑶说着,眼神中布满了憧憬。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真是痴心妄想。”香琴的声音阴魂不散,从背后传来,带着嗤笑和嘲讽。

“就是,进了朗月阁的宫女,竟然还妄想出去,这不是痴人说梦么?”另一个走在香琴身边的宫女接着开口。

6映泉听着这些挑衅的言论,习惯性地想要反击,刚张开嘴想说什么,却被云瑶阻止。

云瑶扯了扯6映泉的袖子,阻止了她说话,然后低声在她的耳边说道:“这里人多眼杂,处处都有人盯着,凡事小心隐忍为上,莫要被人拿住错处。”

听了云瑶的话,6映泉虽然不甘心,可还是忍了下来,然后不理会身后的两人,和云瑶一起继续朝前走。

“云瑶,你就是太胆小怕事,我在朗月阁半年,之所以没人欺负,就是因为我不怕她们。”6映泉有些抱怨地说着,觉得云瑶太过胆小怕事。

“这不是怕。”云瑶眉头紧蹙,不安的情绪始终笼罩在心头,“你难道没有现,其他人之间互相聊的热络,却没有人愿意和我们交谈吗?”

经过云瑶的提醒,6映泉才打量着周围的人,现所有人都互相告知对方自己的名字,就连那个讨人厌的香琴身边,也围着好几个姑娘,一起说说笑笑。

“对啊,为什么?”6映泉疑惑地看着云瑶。

“因为所有的宫女里面,只有我们两个来自朗月阁。”云瑶说道,“宁宫里的宫女表面上分为三等,可实际上有五等。”

两人一边行走,云瑶一边向6映泉解释。

众所周知,宁宫里的宫女都有严格的等级划分,每个等级的宫女,身上穿的宫装颜色也不一样,作为区分宫女等级的最大依据。

一等宫女着天青色,二等宫女着湖蓝色,三等宫女着浅碧色,可除了这三个等级之外,还有另外两个等级。

一个是高于一等宫女的女官,像掖庭宫里的月荷姑姑,还有储秀宫里的青宁姑姑,都属于女官级别,她们可以在自己的位份内随意更改服饰的颜色,但要避开明黄和正红这两个只有帝后才能用的颜色。

而另一个,就是像6映泉和云瑶这样的粗使宫女,着淡粉色宫装,她们的身份,其实是奴才的奴才。

看着这些跟她们一起报名的人,身上都穿着浅碧色的宫装,全部都是想凭借这次机会进入内宫的三等宫女,所以她们两个置身于这群人中,便显得十分突兀。

“同样进宫半年,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6映泉不解地问着,她忽然觉得云瑶好像知道很多事情。

“你忘了,我并非一进宫就去了朗月阁,我也曾在储秀宫接受训练。”云瑶淡淡的解释着。

不错,昔日的云瑶以民女身份入宫,也曾在储秀宫接受训练,只是因为她不想入宫为妃而刻意低调,再加上容貌并非上乘,所以才进了掖庭宫,成为三等宫女。

哪里能想到,兜兜转转这么长时间,她还是回到这个最初的起点,如同半年前一样,重新作出选择。

要么顺利进入内宫,从此有了盼头;要么重回掖庭宫,回到朗月阁接受惩罚。

“也许你是对的。朗月阁虽然差事辛苦,可比外面要简单许多。”6映泉感受着自己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氛围,刚走出朗月阁的新鲜感也逐渐消失,略有些失落地说着,“不过没关系,这些瞧不起人的人,迟早有一天,我会让她们后悔!”

云瑶没有再说话,她低头看着脚下的路,青石板铺就的甬道幽深而静谧,蜿蜒曲折,就像这个深不可测的宫廷一样,看不到尽头。

第章只如初见

所有报了名的宫女都在储秀宫的正殿集合,青宁姑姑站在台阶上,俯视着下方百十个清灵如水的娇俏宫女儿们,微微点头,脸上也露出些许笑意。

报名的一共九十人,被分为三组,按照报名的先后顺序分配,云瑶和6映泉正好在第三组,而与她们向来不对盘的香琴,也在第三组。

因为这次分组,众人脸上的表情各异,有的因为和好姐妹在同一组而倍感高兴,也有的因为和自己熟识的人分开,闷闷不乐,一时间,整个大殿中人声鼎沸,略显嘈杂。

“这下子,日子可不得安生了。”6映泉看着站在她们正前方的香琴,叹息着开口。

“好了,所有人上前领了属于自己的衣服,一炷香之后在正殿集合。”青姑姑打断了殿中的喧闹,稍显威严的声音从唇间飘出,响彻在整个殿中。

所有的宫女顿时鸦雀无声,井然有序地走上前去,各自领了两套宫装,在几个年长嬷嬷的带领下,离开了正殿,朝着后殿的居所而去。

云瑶自然是和6映泉住在一个房间的,她们庆幸彼此没有被分开,换了衣服之后,顺着来时的路,又去了大殿,安分地站好。

很快,其他的宫女也都来齐了,换了统一的服装和髻,看起来十分整齐。

“你们都是自愿报名要进入内宫伺候的,不过事先说好了,名额只有三十个,所以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到底是进入内宫,还是回到原处,就看你们的本事了。”青姑姑开口说道。

6映泉听着青姑姑的嗦,脸上似乎闪过一抹满不在乎的神色,毕竟是千金小姐的心性,总以为这事儿很容易,反倒是云瑶听的很认真,将青姑姑的话全部记在心里。

因为她想,既然她和6映泉选择了这条路,回到朗月阁必定是死路一条,也许拼一拼还有希望,既然6映泉不爱听这些说教,那么她多注意些,也能在6映泉旁边帮衬些。

按照青姑姑的意思,三组宫女分开训练,以两个月为期,每月将所有人集合在一起,相互比试,一次淘汰三十人,能力强并且出挑的,便可进入内宫。

今日是报名的截止日期,也是让众人熟悉规矩,从明日开始,训练就要正式开始了。

“顾将军,里面请”

就在青姑姑还依旧喋喋不休的时候,大殿门口忽然传来一个略显苍老的女声,像是刻意放大了声音,带着三分桀骜,七分恭敬,如此说着。

殿中女子循声回头,却见大殿门口站着两个人,其中那稍微年长的女子,着一袭深棕色襦裙,梳着彰显气质的倭堕髻,头上的朱钗低调而不失大气,让众人不由得猜测其身份。

而被她唤作“顾将军”的男子,一身湛蓝色锦衣长袍,束以云纹锦底祥云绣面的汗巾,腰间空无一物,连半点玉坠挂饰也无。可他身上俊朗清逸的气质,却让殿中女子微微红了脸颊。

殿中所有人几乎都因为这两个人的出现而回头,或疑惑,或欣喜,包括6映泉在内,也在思索这两个人的出现到底是因为什么。

唯有云瑶,一直恭恭敬敬地微微垂头,面朝着青姑姑的方向,似是聆听青姑姑的教诲。

“顾将军,伴皇后娘娘凤驾入宫的宫女,必定是沉着稳重的。”先前那略带苍老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只是被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唯有身边的顾清铭能听得见。

很显然,在这位锦绣姑姑的眼里,大殿中所有的宫女,都不太符合太后娘娘所要的条件,因为她们甚至连最基本的礼节都顾不周全。

“锦绣姑姑说的是。”清朗的声音带着一丝温润,顾清铭微微点头,目光从大殿中的女子中扫过,眼中的神色平静无波,直到他的目光落在云瑶的身上。

那是殿中唯一一个没有转身的女子,不知是因为胆小,还是因为礼数周全,至少在他看来,锦绣这第一关,她是过了的。

青姑姑看着门口的两人,眼中露出微微惊讶,忙三两步走到大殿门口,躬身作揖:“奴婢见过顾将军,给锦绣姑姑请安。”

“不必多礼,我不过奉太后旨意,前来看看罢了。”顾清铭虚扶一把,如此说着。

没有人知道,锦绣姑姑正是太后身边的心腹,而顾清铭和锦绣的出现,就是对殿中女子的第一重考验。

好奇和探寻的眼神依旧落在两人的身上,甚至还有人侧耳倾听,想知道青姑姑和这突如其来的两人,到底说了什么。

“云瑶,后宫里向来不准有外臣出现,这个顾将军又是什么个来头?”6映泉碰了碰云瑶的胳膊,开口问着。

和云瑶相处的时日,她已经习惯了一些事情询问云瑶,并且依赖云瑶,因为云瑶好像什么都知道,不管什么事情,似乎都能回答的出来。

“若是你想顺利进入内宫,还是不要东张西望的好。”云瑶压低了声音,提醒着。

“为什么?”6映泉又一次不解。

“青姑姑管着咱们,不听她训话已经是不敬,若是让她看到咱们如此不安分,少不得要对我们生出些芥蒂。”云瑶解释着,声音娓娓动听,“进入内宫的人,日后大多数在主子身边侍奉,就连青姑姑见了,也得低头行礼。那么青姑姑自然要送一些她觉得能拿捏得住的,日后相见也好说话。咱们安分一些,青姑姑定会觉得咱们顺从听话,进入内宫的可能也就越大。”

6映泉听了云瑶的话,深以为然,便点了点头,默默地站好。

待顾清铭虚扶了青姑姑起身,再次朝着云瑶看去时,却现她在对身边的女孩子说着什么,很快,身边的女子也躬身站好,再不东张西望。

“青姑姑,右手边第二排第一个,叫什么名字?”顾清铭问着。

锦绣按照顾清铭所提到的,顺着看过去,却见那并排站着的两个女子态度恭敬,并没有因为大殿门口的动静有任何不妥。

“回顾将军的话,她叫云瑶,出自掖庭宫朗月阁。”青姑姑将报名的册子翻到写有云瑶名字的那一页,递给顾清铭看。

“云瑶左边那个宫女呢?”锦绣接着问道。

“6映泉。”青姑姑依旧躬身回答着,“她和云瑶一样,她们是这批宫女中仅有的两个粗使宫女。”

顾清铭看着册子上娟秀却不失大气的字迹,又朝着云瑶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点头,将“云瑶”这两个字,不经意地记在心里。

第章风波乍起

“此二人,倒是有些通透。┡”锦绣姑姑听了青姑姑的介绍,冲着云瑶和6映泉的背影微微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许。

“若是锦绣姑姑中意,接下来的两个月,奴婢会好好关照她们。”青姑姑似乎揣测到了锦绣姑姑的意思,便立即顺势说着。

“不必,皇上立后乃是大事,需得上得了台面的宫婢才能为太后娘娘所用,若是因为你的关照进了内宫,不出错还好,若是出了错,连你也脱不了干系。”锦绣摇摇头,否定了青姑姑的提议。

“锦绣姑姑说的在理。”青姑姑感激锦绣的提点,忙福了福身。

“顾将军可还有什么话要对那些宫婢说的么?”锦绣转头,问着顾清铭。

“我只会行军打仗,若不是太后命我大婚当日护送皇后仪仗,我是断然不会来这里的,所以内宫之事还是劳烦两位姑姑了。”顾清铭摇摇头,“这是太后娘娘的意思,还请青姑姑照办。”

说完,顾清铭从袖中掏出一方竹简,递到青姑姑的手上。

青姑姑打开竹简看去,却见上面写着,让她将所有宫婢的一言一行全都一字不漏地记下来,呈给太后。

青姑姑的脸上露出微微惊讶的神色,可也很快收敛,将竹简收好,然后躬身说道:“请顾将军放心,奴婢一定照办。”

话音落下,青姑姑转身告退,回到大殿的高台之上,让负责每个组的嬷嬷带领众人离开大殿,去往各自的住所,彼此之间互相熟悉。

而大殿门口的锦绣和顾清铭,也悄然离开,不知去向。

储秀宫的内殿,所有的宫婢都在嬷嬷的带领下往回走着,内殿被分成了三个相互隔离并且互不来往的部分,分别是东苑、南苑和西苑,供给三组宫女居住。

带领第三组的嬷嬷姓胡,是个瘦瘦小小的老者,说话虽轻声细语,脸上的表情却冷若冰霜,从未变过,给人一种难以亲近之感。

“以后西苑就是大家可自由行走的区域,除了各自的房间,就只能在院子里走走,除了每个月一次的集合比试,或者青姑姑传令召见,无事不得走出西苑大门,违令者直接打回原处。”胡嬷嬷说完,也不等众人应答,便转身离开。

没有嬷嬷在,宫女们心中紧绷的弦一下子就放松下来,重重地舒了口气,开始在西苑里行走游玩,有独自一人赏冬景的,也有三五成群嬉闹的。

“云瑶,这地方真大,真好看!比朗月阁要漂亮多了!”6映泉张开双臂,在庭院里一边转圈,一边笑着,清灵的声音从唇间飘出,宛若一个降落凡间的仙子。

云瑶不得不承认,6映泉想进入内宫是有一定资本的,她虽然出自朗月阁,可她的容貌姿色在这所有的宫女中实数上乘,当真是肤如凝脂,整个人笑起来顾盼生辉,令人炫目。

若不是这半年在朗月阁洗衣服,伤了映泉的手,那她浑身上下可真的没有半点瑕疵了。

“那边的风景更漂亮,亭子那头有片波光粼粼的湖,现在是冬日,肯定结冰了,若是运气好,还能看见冰下面游动的锦鲤。”云瑶根据往日的记忆,指着不远处的凉亭说着。

“真的吗?我们去看看!”6映泉一听,来了兴趣,拉着云瑶就匆匆地朝着凉亭跑去。

可谁知,因为跑的太急,两人没注意到旁边端着茶壶走过来的另一名宫女,两拨人马在凉亭的入口处撞上,茶壶被撞翻,热水洒出来溅在周围众人的衣裙上。

端着茶壶的那名宫女因为离得近,被热水烫红了双手。

“啊”尖叫声伴随着茶壶摔碎的脆响,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看着云瑶和6映泉这边。

“见,你没事吧?”很快,人群中有宫女上前来,安慰着被烫伤的宫女,还拿出随身携带的手绢,替见擦拭着身上和手上的水渍。

“你们俩是故意的?明明看见人家端着热茶水,还要撞过来,就是想烫伤见,让她不能参加比试吧?”香琴不知什么时候从人群中钻出来,顺势挑起事端。

因为香琴的一句话,所有人看云瑶和6映泉的目光都变了,如此有心计的两个人,她们恨不得离的越远越好,就怕祸及自身。

“你才故意的!我们跟见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么做?倒是你,故意说这种话陷害我们,才是想让我们被青姑姑赶走,是不是?”6映泉反唇相讥。

“笑话,这么多人,你们不去撞别人,偏偏撞了见;见烫伤哪儿不好,却偏偏烫伤了双手。你问问西苑的其他人,谁不知道见一双手是出了名的巧?她绣的东西活灵活现,现在被烫伤了,你们让她怎么办?”香琴丝毫不让。

云瑶看着周围人的神情,那些或怀疑或鄙夷的目光都落在她和6映泉的身上,心中隐隐明白,这件事情谁都说不清楚,香琴的话虽然是空穴来风,可是所有的巧合加在一起,却句句在理,让她无从辩驳。

“啊甜儿,我的手!为什么会这样!”忽然间,见再一次惊叫,她看着自己双手上布满了红疹,脸上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众人朝着见的手看去,却见那一双原本白皙的手上,接连起了好多红疹,细细密密的在手背上,十分可怕,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后退一步,生怕自己被传染。

“看看!我说的没错吧?这两个女人心思歹毒,不仅烫伤了见的手,还对她下毒!这下子,见算是彻底毁了!”香琴继续挑拨。

她并不知道事情是不是云瑶她们做的,可是她和云瑶的梁子,在掖庭宫的时候就已经结下了,当初她陷害云瑶去了朗月阁,若是日后云瑶进入内宫一朝翻身,那她的日子就更不好过,所以要趁早,阻止云瑶进入内宫。

“说,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之前来的时候,见还跟我说,你们两个孤单可怜的,要多跟你们说说话,可你们是怎么对她的?”帮见擦拭水渍的宫女甜儿扭头,一脸愤怒地质问云瑶。

“我们没有!你不要冤枉好人!”接连而来的变故,让6映泉慌了神。

这句辩驳显得那样苍白无力,并不能让任何人信服,西苑三十个宫女,都围在这一块,香琴的挑拨,见的哭泣,甜儿的质问,还有其他人的指责,在云瑶和6映泉的耳边交织。

6映泉在朗月阁半年多,虽然也见过宫女之间的争斗,可没想到事情真的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却让她那么无所适从,她只能扭头看着云瑶,希望云瑶能有办法替她们解释。

“没有?那见的双手怎么解释?你们是好人?真是天大的笑话!”香琴冷笑着,还在推波助澜。

一时间,所有人窃窃私语,对云瑶和6映泉两个人指指点点,似乎她们就是洪水猛兽,让人避之唯恐不及。

第章从容自救

6映泉没有想到,才出了掖庭宫的第一天,就碰到这样的事情,突如其来,猝不及防,让人无所适从。┡

从前她是家里的千金小姐,在朗月阁也因为性子直爽泼辣而少受欺负,何曾受过这样的冤枉和委屈?

见眼下的情况,她都快急哭了,不停地跺脚,只能扭头求助云瑶,因为见是她撞的,如果真的要论罪,她的罪过比云瑶还要更大。

“云瑶,怎么办?”

云瑶一直没有说话,观察着四周的境况,半晌之后,她叹了口气,幽幽的开口:“我有证据证明,事情不是我们做的。”

云瑶的声音就像是涓涓细流,从每个人的心中缓缓流过,荡涤了众人心中因为这场变故而泛起的浮躁和不安。

也许是云瑶的声音太过淡然,而且镇定自若,周围嘈杂的声音慢慢安静下来,就连刚才还惶恐不安的6映泉,也逐渐平静,眼神中闪着期待的光。

可是众人不知道,西苑里生的一切,早已经落入不远处之人的眼中,而所有宫婢的一言一行,也按照太后娘娘的意思被记录下来,作为呈到太后娘娘面前的依据。

“证据?好啊,我倒要看看,铁证如山的事情,你要怎么狡辩!”香琴一听云瑶说有证据,立即嘲讽地说着。

然而在说这话的时候,香琴心中也是没底的,若真的被云瑶拿出证据,那她少不得要被安上个挑拨离间的名头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云瑶的身上,因为她们也想知道,云瑶到底有什么证据。

“见,我且问你,你是否每每见到鲜花,就爱打喷嚏,稍微碰上,还会浑身痒?”云瑶并不回答,却只问了见这样的问题。

“是这样,可你是怎么知道的?”见问道。

“那就没错了。见手上的红疹根本不是中毒,只是普通的花粉过敏而已。”云瑶淡淡的解释,脸上的神情充满笃定,浑身上下散着一种从容不迫的气质,“红疹细密,颜色从中间向四周变深,且扩散迅,这分明就是南天竹花粉引起的癣症。西苑正好有一株南天竹,见恰好是易过敏的体质,所以才会长满红疹。”

“我自幼远离那些花花草草,也并未碰过南天竹,为什么会这样?”见依旧不解,也对云瑶的话充满怀疑。

“依我看,这都是云瑶为了脱罪,而编造出来的吧?”香琴继续说着。

此时,她的心中已经有些害怕,因为她没有想到,云瑶竟然还有这等本事,都怪云瑶从前隐藏的太深,让她没有察觉。

“这就要问甜儿了。”云瑶说道,“因为见手上的花粉,是甜儿弄上去的。”

“你不要胡说!我和见一见如故,我怎么会害她?”甜儿听了,立即怒道,“你不要为了脱罪,就栽赃嫁祸别人!”

“是不是栽赃嫁祸,你看看自己的手绢就知道了。”云瑶说道,“南天竹的花粉呈白色,可是遇水变红,你的手绢原本是白色,可是你刚刚为见擦拭了手上的水渍,沾染了茶水的地方,手帕呈现点点淡红,你若不信,大可自己看看。”

甜儿瞪了云瑶一眼,将自己的手帕展开,果然如同云瑶所说,上面被茶水浸湿的地方,呈现出隐隐的淡红。

她一急,忙抬头看着见,解释道:“见,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刚的确是在南天竹那附近,可我不知道你碰不得这些花粉,我……”

甜儿的话无疑是云瑶方才之言的有力佐证,这些宫女都是聪明人,自然听得出甜儿话里的意思,便知道云瑶和6映泉是冤枉的。

“没事啦,就像你所说,你不知道我花粉过敏,只是好心帮我擦拭水渍而已,我又怎会怪你?”见摇摇头,又看着云瑶说道,“不过刚才真的是误会你们了。”

“事情说清楚就好了,刚刚撞到你,也是我不对,我也应该向你道歉。”6映泉见事情已经被云瑶摆平,心中松了口气,也朝着见露出友好的笑容。

“什么就说清楚了?就算红疹的事情解决了,可是烫伤的事儿还没完呢!”香琴心中着急,不依不饶,“见,甜儿把花粉弄到你身上是个意外,可你又怎知被人撞到不是故意?”

“你还有完没完?见都没说什么,你瞎掺和什么?”6映泉最是见不得香琴这幅样子,于是跟她顶嘴。

云瑶没有说话,她在6映泉耳边低语了些什么,只见6映泉点点头,转身离开了人群,不过片刻之后,她手中捧着一个茶壶回来了。

“见手上的烫伤并不严重,可知壶中的茶水应该并不是很烫。是不是故意撞到她,我们无从解释,可若是大家不信,我愿以身证明。”云瑶说着,便一只手拿起6映泉手中的茶壶,就要将里面的茶水往自己手上倒去。

“见是我撞到的,要证明也应该是我,怎么能让你受这样的罪过!”明白了云瑶的意图,6映泉从云瑶手中抢过茶壶,直接将热茶水倒在自己的手背上,毫不犹豫。

很快,6映泉的手背上就被烫红了一大片,甚至看起来比见手上的还要严重,明明很疼,可是她却咬着牙一声不吭,硬是将整壶茶水倒完了才肯罢休。

如果说见只是稍微被烫到,那么6映泉才是真的如受酷刑一般。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我又没说不信你们,何必要这般作践自己!”见见状,心中急了,忙说着,甚至想伸手抢了6映泉手中的茶壶,可她怕自己手上的红疹吓到人家,又缩了回去。

云瑶的细心和6映泉的胆大很快就震慑了所有人,这一场因为香琴而挑起来的误会,在见的宽容和不追究下,很快过去。

看到见还在为手上的红疹苦恼,云瑶主动提出要为她治疗手上的癣症,连同6映泉手上的烫伤也一并处理了。

眼看着见和甜儿跟随云瑶和6映泉离开,周围看热闹的人也纷纷散去,香琴的眼中就闪过一丝不甘。

她跺了跺脚,脸上尽是愤恨的表情,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让云瑶和6映泉这两个小贱人躲过一劫!

而不远处,目睹了这一场风波的人,眼中露出一抹深思,心中有了计较。

“这两个宫女,确是可造之材,青姑姑,好好看着她们,日后若能为太后娘娘所用,少不了你的好处。”锦绣目睹了两人所有的言行,低声吩咐着。

“能为太后娘娘办事,是奴婢的荣幸,不敢言及任何好处。”青姑姑躬身应下。

而旁边一声不吭的顾清铭,目光却依旧落在云瑶的身上,原本平静的眸中,泛起了阵阵波澜,如果不是6映泉突然夺下茶壶,被烫伤的应该是她吧?

年纪轻轻,遇到变故却从容不迫,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最好的选择。解开红疹之谜,说明她思虑周全且有条不紊,用茶水烫伤自己,说明她行事果断且具有魄力……

这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第章明争暗斗

“云瑶,你看,我的手真的好了!没想到你的医术这么高明,从前我在家中,大夫都要十天半月才能治好的病,你竟只用了这么几日,我真是太佩服你了!”

见将自己的双手在云瑶面前晃晃,上面的红疹已经褪的干干净净,没有半点痕迹,就连烫伤也好了大半。┡

“我不过是恰好知道罢了,你不必谢我,要谢的话还得谢青姑姑,若不是她批准我用了一些草药,你的手还没这么快好。”云瑶谦逊地应着,深知风头太过,必招祸端的道理。

这一次,她已经出尽了风头,可不能再往自己身上揽事儿了。

“总算可以大大方方的出门了,这些天好多人看到我就害怕,怕我把这个病传染给她们,现在全好了,我出去走走。”见向云瑶道了谢,便离开了她的房间。

“云瑶,我的手什么时候才能好啊?”6映泉看着见一脸喜色地离开,盯着自己包地像馒头似的双手,有些郁闷地问着。

“当时把热水往自己手上倒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这个问题?”云瑶一脸无奈地摇头。

“那不是因为相信你吗?你连冻疮那么难治的东西都能帮我治好,小小的烫伤应该不算什么吧?”6映泉一脸理所当然地说着。

“现在是冬天,烫伤恢复的比较慢,你且耐心等等,有我在,总不会让你一直伤着。”云瑶说道。

在这个宫里,她原本不想太过招摇,所以努力藏着自己的一身本事,就是不想被牵扯进那些是是非非中。

可谁知,因为一场误会,她还是将自己的医术暴露在人前。

云瑶的一手医术被人看在眼里,西苑的宫女们都有心来结交,毕竟有这样一个厉害的朋友,总比多一个这样的敌人要好。

之前因为云瑶和6映泉的身份而不屑与她们为伍的宫女,也逐渐和她们熟悉起来,大家都知道了彼此的名字,相互之间相处也还算友好。

只是,进入内宫帮忙筹备封后大典的名额只有三十个,她们这些人中,总有一些人要被淘汰,返回原处,所以她们的结交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还未可知。

“那我们出去走走吧,今日难得休沐,不用听胡嬷嬷唠叨。听说院子里的梅花开的不错,我们去瞧瞧?”6映泉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一边说着,就拉着云瑶朝着外面跑去。

可能是天气太冷的原因,大多数人都选择躲在屋里暖和,而不愿出来透透气,所以庭院里的人很少,三三两两,分散在各处,互不干扰。

院子里的梅花果然开的正盛,一树新梅在冰天雪地的寒冷中傲然绽放,娇艳欲滴,散着阵阵清香。

两人刚刚在梅树下站定,便听到后面的假山上传来两个熟悉的声音,正是与她们同一组的小柔和诗韵。

“你听说了吗?一组和二组这两天走了好多人。”小柔如此说着,尽管刻意压低了声音,可还是被云瑶和6映泉听了个清清楚楚。

“为什么?”诗韵不解地问道,“这才过了几天啊?”

“听说,一组走的那几个,是被其中一个宫女吓疯的,她经常半夜扮鬼吓别人,让很多人都惴惴不安,精神萎靡才被赶走的。而二组走的那些,有的是被同屋的宫女陷害,有的是被自己最好的朋友出卖……”

小柔断断续续地说着,再配上略有些神秘的语气,听得诗韵不断惊呼,而6映泉也脸色苍白。

云瑶面色沉寂,看不出情绪,毕竟这样的事情,她已经听说的太多了。

“云瑶,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人!”6映泉感叹着,一脸难以置信。

可是云瑶闻言,却只微微叹息,她只能说6映泉之前经历的还是太少了。

因为在朗月阁,每个人都知道自己一辈子不可能出去,挣扎也好,顺从也罢,都只能是那个样子,所有人都只想多干点活,能吃饱饭,就算是有竞争也不至于这样。

然而现在到了外面,不过是道听途说的几句话而已,便叫6映泉差点招架不住。

“还记得你我进入储秀宫前,你说的话吗?。”云瑶沉声说道,“映泉,真正的皇宫,根本不是朗月阁那么平静。腥风血雨,明争暗斗,从来没有停歇过。今日你听到的这些,不过是整个宁宫的冰山一角而已。”

“那你呢?云瑶,你懂这么多,你会害我吗?”6映泉不安的问着。

也许是被小柔的话吓到,6映泉直到此刻才觉得,她对云瑶似乎太过信任,不管什么事情,找云瑶似乎都能很快解决,就连被人陷害,也是云瑶急中生智,才让她们免去了灾难。

她想,如果有一天云瑶生了对她不利的心思,她甚至连招架之力都没有。

“不会。”云瑶立即回答着,目光沉静而坚定,“映泉,我希望你永远记住我今日说的话,不管以后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害你。我不管别人如何机关算尽,我只希望与你之间的姐妹情分,就像这迎风傲雪的梅花一样,就算经过再多的风霜和波折,也坚不可摧。”

“好。那我6映泉也对着这梅花誓,这一辈子都把云瑶当成最好的姐妹,不伤害,不背叛,不离不弃。”听到云瑶的回答,6映泉眼中也才重新展露笑意,立即开口说着。

两个人牵着手在梅树底下相视而笑,她们说好了这一辈子都不会背叛彼此,不管将来生什么事情,她们永远都是最好的姐妹。

云瑶和6映泉在西苑逐渐风生水起,有了那些宫女们的刻意交好,以及青姑姑暗中的关照,倒也一直相安无事。

然而她们越是顺利,有人的心中就越是不痛快,比如香琴。

“真是可笑!这宫里,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姐妹情谊,当你们的利益生冲突的时候,我看你们还怎么姐妹情深!”

假山的另一面,香琴听到了云瑶和6映泉的对话,心中不屑的冷哼着。

“香琴姐姐,这两个人真矫情,什么姐妹情深,到头来还不是镜花水月?倒不如你我这般,合作互利,才是上策。”香琴身边的宫女问夏说着。

“你倒是个伶俐的,你放心,你帮我办事,我也不会亏待你,到时候一起进入内宫,步步高升。”香琴冷笑着开口,随即俯身在问夏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却见问夏惊讶地抬眼,看了香琴一眼,随后点点头,面色阴冷。

第章人心叵测

匆匆间,半月已过。

其他两组所在的东苑和南苑,一直66续续有消息传来。

今儿是哪个姑娘犯了错,被遣送回原处了;明儿是哪个宫女受了灾,无法继续参加训练。

唯有云瑶她们所在的西苑,一直平平静静,倒也相安无事。

虽然这样,可那些宫女依旧人心惶惶,带着防备的心思过日子,人人自危,就怕自己没了机会。

饶是如此,可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随着小柔的一声尖叫,打破了整个西苑的平静,所有的宫女将小柔的房间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想知道生了什么事。

没过一会儿,胡嬷嬷闻讯赶来,甚至还惊动了青姑姑。

宫女们平日里的训练和礼仪教导,都是由嬷嬷们来负责的,青姑姑很少出现,每次出现都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这次会惊动她,想来事态已经十分严重了。

“生什么事了?”青姑姑一进房间,便开口问着。

“青姑姑,我的脸求姑姑为我做主啊”小柔一见到青姑姑,便扑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不住的磕头,叫的十分凄惨。

小柔面朝外面跪着,当她抬起头来的瞬间,外面的宫女们正好看到了她的脸。

“天哪,怎么会这样!”

“太可怕了”

……

人群中传来一阵阵惊呼,众人都带着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小柔原本那张娇嫩的脸蛋。

却见左右两边脸颊上,已经开始溃烂,泛着漆黑的腐肉上海夹杂着猩红的血丝,看起来恐怖至极。谁也不知道生了什么事,不过一夜的功夫,小柔从原来娇俏的少女,变成了一个丑女。

6映泉已经脸色苍白,她紧紧抓着云瑶的手,颤抖着双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青姑姑显然也被吓到了,她没有想到一个好端端的宫女,竟然变成了这幅样子。

“我也不知道,青姑姑,求您为我做主,查明真相啊!”小柔继续求着。

“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小柔,让她无法参加最后的选拔。”忽然间,人群中响起一个声音,正是问夏,“小柔的脸一看就知道是被什么有毒的东西弄的,咱们西苑这些宫女里,可是有一个医术十分高明的人。医毒向来不分家,没准儿,这事儿就是她做的!”

西苑里精通医术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问夏的一番话,将云瑶再一次推到风口浪尖,所有人都看着她,希望她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不一定吧?”就在大家等着云瑶解释的时候,香琴突然开口,“我昨天还看见小柔和映泉生了些口角,难保不是有人怀恨在心,挟私报复。”

“云瑶和6映泉关系一向亲厚,莫非是6映泉怀恨在心,请云瑶帮忙陷害小柔?”问夏接着猜测道,“如若不然,怎么解释小柔的脸变成这个样子?”

一句话,便将云瑶和6映泉捆绑在一起。

小柔的事情,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问夏和香琴的话,显然给了众人足够的引导。如果到了这个地步,云瑶还不能看清这幕后之人到底想做什么,那她也算白在这宫里待了半年。

无非是,一箭三雕,毁了小柔的脸,再利用这件事,顺便铲除了她和6映泉而已。

“你们两个,可有何话要说?”青姑姑听见众人的话,便转身看着被怀疑的两人,问道。

“青姑姑,事情绝对不是我们所为!”6映泉率先开口道,“我承认昨日里是和小柔生了些争执,但争执之后我们就分开了,我保证绝对没有害小柔的心思!更何况,我和小柔住的地方相距甚远,饮食也不在一处,我根本没有害她的可能!”

6映泉一番说辞,虽没列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可却也颇有道理。

更何况在众人的心里,6映泉一直是依靠云瑶在生存,能神不知鬼不觉将小柔的脸弄成这个样子,凭6映泉自己是做不到的,所以青姑姑和众人的一些疑虑稍稍消减。

“云瑶,你呢?”青姑姑见云瑶还没做声,便问道。

“回姑姑的话,我认为当务之急,是先处理小柔脸上的伤处。”云瑶并不为自己的清白辩解,只如此说着,“女子的容颜向来娇贵,小柔脸上若是及时处理,应该还能稍稍挽回一些。”

“云瑶,这是真的吗?求你求你救救我,救救我的脸!”一听云瑶的话,小柔立即冲着云瑶磕头,求云瑶帮忙。

“小柔,你别傻了,她可能就是害你的人,怎么可能会救你呢?”问夏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小柔说道。

香琴隐匿在人群中,没有说话,将场面上推波助澜的事儿都交给问夏。她没想到,6映泉跟着云瑶这么久,竟然也学聪明了,三言两语就撇清了自己的嫌疑。她没办法一次性除掉两个人,先除掉云瑶也是好的。

“不会的,有青姑姑在,云瑶她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小柔说着,目光恳求地看着云瑶。

而云瑶却看着青姑姑,似乎在等待青姑姑的同意。

片刻之后,青姑姑点点头,算是默认了云瑶替小柔诊治。

“姑姑,我需要一些清水和烈酒,能否劳烦姑姑派个人,帮我取一些来?”云瑶走到小柔的身边,看了小柔的伤势之后,问道。

“胡嬷嬷,你带6映泉去取这两样东西来。”青姑姑吩咐着。

胡嬷嬷带着6映泉离开,剩下的人都看着云瑶为小柔把脉。场中众人心思复杂,既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同时也不希望云瑶把小柔治好,让她们多一个竞争对手。

“你这伤并不是误食什么有毒之物,而是外物造成的。表皮磨损严重,是太用力摩擦所致。”云瑶把脉之后看了伤口,然后说道,“小柔,你昨天洗脸,是否用了什么平时不常用的东西?”

“没有,我跟平时一样,就……就只用了诗韵给我的珍珠粉,她说是她老家带进来的,可以让我的脸更白嫩,所以我……”小柔喃喃的说着,声音不大,但场中寂静,却还是让众人听了个清楚明白。

“这就对了,你洗脸的东西并不是珍珠粉,而是石灰粉。这种东西具有很强的腐蚀性,你的脸会这样,正是此物所致。”云瑶解释着。

“是诗韵!是她!是她害我!她想让我被淘汰,所以给了我有毒的珍珠粉洗脸,是她害我的”一听到云瑶的话,小柔立马歇斯底里地叫起来。

而一直在人群中默不作声的诗韵,也吓白了脸色,颤抖着双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再也说不出话来。

云瑶看着诗韵的样子,便知事情已经有了眉目,至于诗韵是自愿还是被迫,青姑姑自会查明,而她和6映泉身上的嫌疑,也算是彻底洗清了。

只是,小柔和诗韵本是同屋,关系向来亲近,可诗韵为了那一点点的利益,却蔑视人心最本质的纯良,做出如此恶毒之事。

所为人心隔肚皮,大抵如此。

第章留有后招

胡嬷嬷和6映泉取了清水和烈酒回来,便将这两样东西递到云瑶的手上,让她帮着小柔处理脸上的伤。Δ

“胡嬷嬷,把诗韵带下去。”青姑姑对胡嬷嬷吩咐着,然后转头问云瑶,“小柔脸上的伤,多久可恢复?”

“回姑姑的话,小柔虽然受伤的时间较短,但腐蚀严重,我现在也只能处理个大概。若要彻底恢复,还需另行求医问药,日日细心护理,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年五载,或许可痊愈。”云瑶处理好了小柔脸上的伤之后,便躬身回答着。

“我知道了。”青姑姑叹了口气,朝着外面朗声开口,“来人呐,把小柔带出去。”

此话一出,云瑶便知道,小柔是彻底没机会了。

离最后的比试只有月余,可小柔的脸却毁成这个样子,总不能留着小柔,冲撞了宫里的主子们。

外面进来的两个婆子,不等小柔开口求情,便将小柔带了出去,留下一阵凄惨的叫声,在天空中回响,诉说着她的不甘。

那一瞬间,云瑶的眼神中充满了悲悯,透着深深的无奈。

她似乎透过在储秀宫这半个月的日子,看到了整个宁国后宫的汹涌暗潮,手段和谋略才是制胜之道,而内心深处残存的善念和人性,却显得那么可笑。

就像小柔和诗韵,若不是信任诗韵,小柔也不会随便用她送的东西;若非利用了小柔的信任,诗韵也不会成功。

然而不管这件事背后的真相究竟为何,小柔和诗韵的命运,也在这一刻注定,因为这个冰冷的宫廷里,没有人会在意两个宫女的生死。

毕竟这样的事情,已经生的太多太多。

青姑姑离开,众人也随之散去,云瑶和6映泉回到房间,关上房门,陷入一片沉寂。

似乎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可6映泉向来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忍了许久,实在憋不住,便开口问道:

“青姑姑让人带走了诗韵,那么小柔的脸,是诗韵做的?”

“诗韵不过是个替死鬼罢了。”云瑶叹了口气,“面对小柔的指责,诗韵没有半句解释,甚至连求情的话都没说一句,这说明她心里早有准备,若东窗事,她必死无疑。”

“你是说,有人利用诗韵?可这会是谁呢?”6映泉满脸疑惑,“这人也太狠毒了,把诗韵和小柔一网打尽,少了两个竞争者。”

“恐怕对方想要一网打尽的不是小柔和诗韵,而是我们两个。”云瑶纠正映泉的话。

“什么?我们招谁惹谁了?”6映泉听了云瑶的话,一阵愤怒。

“我们招惹的人还不够多吗?进入储秀宫之前,就和香琴结下梁子。进入西苑之后,你我二人大出风头,就连平日里的训练也多番得到胡嬷嬷赞许,这还不够吗?”云瑶说道,“你仔细想想,今天问夏和香琴都说了什么?”

“我明白了,事情肯定是她们做的,她们要往我们的身上泼脏水,想故技重施陷害我们!”6映泉仔细回想了问夏和香琴的话,顿时明白了所有的事情,“我这就去找胡嬷嬷说清楚,惩罚那两个小人!”

说完这句话,6映泉转身便要朝着外面走去,却被云瑶叫住。

“慢着!”云瑶急忙阻止,“就算你现在去找胡嬷嬷,也是没用的,只会在胡嬷嬷那里留下个搬弄是非的坏印象。”

“为什么?”6映泉十分不解。

“一来,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是香琴和问夏暗中做了这件事;二来,诗韵一句辩解的话都不说,等同于默认了此事,有人认了罪,青姑姑是不会再花心思去追查背后的真相。”云瑶解释着。

“那我们就只能算了吗?”6映泉一时间有些愤愤不平,“我没想到,出了朗月阁,竟然会是这样的局面,大家和平共处,公平竞争不好吗?为什么要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害人?”

“映泉!”云瑶微微扬声,压下6映泉激动的情绪,“连续两次无中生有的陷害,你难道还没看明白吗?这才是宫里的生存之道,弱肉强食,你死我活。如果朗月阁里的日子是黑暗和辛苦,那么外面……就是处处陷阱,步步杀机!”

“我不明白!从小我爹就告诉我,做人要光明磊落,想要的东西,靠自己的努力去争取,可是不能有损别人的利益。为什么我从小信奉的话,到了这宫里,就完全变了样子?从前在朗月阁,纵使过的艰辛,却也没觉得这样战战兢兢!”6映泉难以想象,这些十五六岁的少女们心里,到底装着怎样肮脏的毒计。

“6大人的话没错,可是在这宫里,我们不去主动害人,却一定得防着别人。这两次算我们侥幸,都能被我找到蛛丝马迹逃脱罪责,可香琴和问夏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她们一定还留有后招。”云瑶说道。

“我知道,我们必须得时时刻刻防着她们,免得她们又生出什么恶毒的心思来害人。”6映泉已经明白了云瑶的意思。

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

她们既觉得心寒,又觉得庆幸。心寒的是,身边的人总是存了一颗害你的心,时时刻刻不在想着,用什么样的方式将你踩在脚底下;庆幸的是,她们还有彼此,至少她们之间,不曾有过背叛彼此的心思。

午膳后,西苑的宫女们照旧在殿前集合,接受胡嬷嬷的训练。

也许是因为上午才生了小柔的事,大家都没什么心思,好像所有人都精神萎靡,整个殿中死气沉沉。

胡嬷嬷正欲怒,却见青姑姑手中捧着竹简走进来,面对着众人在前方站定,而后宣读着竹简上的内容。

大意是说,云瑶和6映泉,在这半月之中表现良好,特得了太后娘娘恩旨,免去两人朗月阁罪奴的身份,升为三等宫女,和其他人平起平坐。

青姑姑话音落下的瞬间,香琴便黑了脸色。

若是从前,她还能仗着身份上的高人一等,去挤兑云瑶和6映泉两个,那么现在双方不相上下,她竟连取笑她们的资格都没有了。

不过没关系,只要还没有进入内宫,她就还有机会。

入宫这么长时间,她从来不信这世上有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回事,所以她和云瑶、6映泉两人,注定不能共存。

第章断其根本

香琴和问夏的房间里,两人各怀心事,可是脸上却平静无波,谁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看来,你的计划也不怎么样嘛!”片刻后,问夏率先开口,眼神也有些不以为然,“以为拿捏住了诗韵的把柄,就能让她为你所用,可结果还不是被云瑶轻而易举的攻破。”

“你有能耐,为什么不自己动手?”香琴冷哼。

“我若是能自己动手,还用得着跟你结盟么?”问夏冷笑着说道,“还有,现在云瑶她们一定知道,这件事是我们在背后策划,也一定会防着我们,以后要下手,就难上加难了。”

“你不会因为这点困难就退缩吧?”香琴问道,“你别忘了,当初在掖庭宫陷害云瑶,你也有份,若是让她一朝得势,绝对不会有你我的好日子过。”

“这话我也知道,可你倒是拿出点办法来啊。若是不能将她们斩草除根,我情愿去跟云瑶道个歉。”问夏有些不情愿地开口,与其每次战战兢兢地去陷害云瑶和6映泉以求自保,到不如把事情都摊开来说。

“办法总会有的,你且等着瞧吧。”香琴打消了问夏的想法,然后起身,再次开口,“我出去一趟,胡嬷嬷那边你想办法顶着,能不能将云瑶和6映泉一网打尽,就看这一次了。”

问夏很想问香琴要去什么地方,可是她张了张嘴,却瞧见了香琴横过来的眼神,凌厉而狠毒。

想说的话瞬间被堵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香琴出了房间,便朝着西苑外面走去。

虽然在住进西苑的那一天,胡嬷嬷就曾说过,没有批准不得外出,可是却不代表宫女们没有办法私下溜出去。

只要在胡嬷嬷现之前回来,或者有人帮忙隐瞒着,便不会有事。

香琴这样溜出去显然不是一两次了,所以这一次也轻车熟路,甚至懂得避开储秀宫其他当差的宫女和内侍。

一路上出了储秀宫,回到掖庭宫,香琴便如同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一般自在,毕竟她在掖庭宫当差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深得月荷姑姑的信任。

而这一次,她正是要找月荷姑姑。

见到香琴从储秀宫回来,月荷姑姑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她平静地扫了香琴一眼,开口问道:“怎么,从储秀宫被赶回来了?”

“姑姑说哪里的话,我怎么会被赶回来呢?我是冒着风险,特意回来给姑姑报信的。”香琴笑着开口,带着些微讨好。

“掖庭宫和储秀宫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有什么消息,是需要我知道的?”月荷对香琴的说辞显然不以为然。

“月姑姑,您还记得云瑶吧?当初因为掖庭宫中馈减少一事儿,您可没少在背后给她使绊子。要不是因为您的吩咐,我这个小小的三等宫女,哪有这么大的胆子去栽赃她。”香琴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在威胁我?”月荷闻言,脸色一变,目光也变得犀利,开口问道。

“我怎么敢?”香琴虽说着不敢,但脸上却十分得意,“看来月姑姑还不知道云瑶的本事吧?储秀宫里连续两次往她身上泼脏水,都被她有惊无险的躲了过去。她那么聪明的人,你说私吞中馈这件事,除了你我之外,她会不会也知道呢?”

“说吧,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月荷听了香琴的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沉声问道。

没错,当初香琴陷害云瑶,的确是她指使的。因为她私吞了掖庭宫的中馈,填补己用,却无意间被香琴看到,成为香琴拿捏在手心里的把柄。

月荷虽然是掖庭宫的掌事姑姑,但是此事也并非没有被揭的风险,只有把香琴也拉下水,她才是安全的。所以她答应将私吞的银两分给香琴一半,并且与香琴商量了个计划,找了云瑶这个替罪羊。

原本以为万无一失,云瑶进了朗月阁,只能一辈子待在里面,要么枉死,要么老死,再也没有出来的可能。可谁曾想天意弄人,居然让云瑶阴差阳错离开了朗月阁,还进了储秀宫。

按照香琴所言,云瑶那般心思通透的人,未必不知道中馈银两的减少是她所为,若是让云瑶见到上面的主子,那她这条命,可就保不住了。她在深宫里过了大半辈子,不想到老了却没个好下场。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与香琴合作,断了云瑶的所有后路。

“我也没想干什么,就是想让姑姑帮忙支个招,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云瑶重新回到朗月阁。”香琴直接说道。

方才,她一直在观察月姑姑的表情,虽然月荷尽力隐忍,可是她还是从月荷的眼神里瞧出了某些端倪,她知道,月荷已经有了决定。

“为什么要让云瑶重新回到朗月阁?”月荷眼中闪着精光,问道。

“若是云瑶不回朗月阁,那她就会留在储秀宫,万一她运气好,被青姑姑选中,进入内宫侍奉,那我们……”

“那就让她永远留在储秀宫!”月荷打断了香琴的话,再次开口,“永远留在储秀宫,明白么?”

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却听的香琴一阵心惊。

她不是愚笨之人,月荷所言到底是何意,她心知肚明。

云瑶不能进入内宫,让她重回朗月阁又实属不易,与其费尽心思去求一个可能不会实现的结果,倒不如……一劳永逸。

宫里头最珍贵的便是性命,若是连命都没了,那她就只能成为一缕孤魂,万劫不复。

“我明白了。月姑姑,姜……果然还是老的辣。”香琴嘴角泛起一抹阴冷的笑意,如此说着。

月荷见香琴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心中微微松了口气,沉着脸,一副送客的样子。

香琴也没多加耽误,告辞了月荷之后,便转身离开,回到了储秀宫幽兰殿的西苑。

而月荷看着香琴离开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幽深的神色。

这个世界上最能相信的,只有死人,因为只有人死了,才不会泄露秘密。中馈的事情到底有几个人知道,她不在乎,香琴也好,云瑶也罢,都不过是她手里头的棋子。

香琴,你自求多福吧……

如此想着,月荷垂下眼帘,掩住了脸上的神色。而离去的香琴还不知道,当她以为自己是猎人的时候,她已经成为了别人眼中的猎物。

冬日凄冷,冰天雪地,这深宫里,从来都没有平静过……

第章幕后黑手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眼看着,离两月之期的比试选拔,越来越近。

三个院子的宫女依旧互相隔绝,却也阻挡不了各种各样的消息,仿若插上了隐形的翅膀,从四面八方飞过来。

还剩十天的时候,云瑶听胡嬷嬷无意间提到,原本报名进入储秀宫的宫女,已损伤大半,有的死,有的疯,有的病,有的残,到最后九十个人,竟只剩了不到五十个。

人越来越少,意味着机会越来越多,可是云瑶却越来越沉默,包括向来心思单纯的6映泉,也察觉到了笼罩在西苑上空的那一层阴霾。

“刚刚得了太后娘娘的懿旨,要在今日进行一次初步的挑选,你们能坚持到现在,说明你们还是有一定的聪颖和胆识。然而太后娘娘说了,内宫不比掖庭宫,光有聪明和胆识还不够,还需要细心,懂得察言观色。”胡嬷嬷站在众人的前方,开口说着。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听胡嬷嬷讲解。

按照太后的意思,进入内宫侍奉的宫女,必须时刻明白主子的心思,要能够根据主子的表情和动作,洞察主子的意思,这就需要很强的观察力和细心程度。

所以,太后在昨夜命人于东苑、南苑和西苑各藏了十五件宝物,最先找到宝物的人算过关,找不到的……便只能淘汰。

“我手中的这些竹签上,写的就是线索,需要你们自己去破解其中之意,能不能找到,就看你们的运气了。”胡嬷嬷说完,便将手中的竹签分下来。

6映泉领到竹签,便蹦蹦跳跳地来到云瑶的面前,问道:“云瑶,你的线索是什么?我们一起找吧?”

“画时圆,写时方,冬日短,夏日长。”云瑶念着竹签上像谜面一样的短句,说道,“我的是个日字。”

“真巧,我的也是个日字。”6映泉将自己手中的竹签拿给云瑶看,却见上面写着“东海有鱼,无头无尾,更无脊梁,人人称奇”。

云瑶随即明白,西苑里一共只有十五样东西,必定有人手中的竹签是重复的,只能看谁运气好,先找到了。

“我们一起去找吧,只是西苑中与日字有关的线索太多,就不知道是哪一处……”云瑶一遍说着,然后和6映泉相携着离开。

专心找线索的两人并没有看到,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她们的身后,充满了怨毒和杀意,带着丝丝阴冷。

“我知道了!”走到一半,6映泉忽然惊喜地叫出声,“这谜面也是有讲究的,你我的谜底虽然都是日字,可你的谜面与太阳东升西落的自然规律有关,而我的谜面却与水和鱼有关。”

“是这样!所以我要找的东西,在日出东方的观日楼,而你要找的东西,在东南方的日月湖。”这样一提醒,云瑶也恍然大悟。

两人得了线索,便分道扬镳,朝着各自的目的地而去。

西苑并不是很大,云瑶在去观日楼的路上,还能看到其他几个宫女在四处搜寻着什么,她并不欲多耽搁,只快步疾走,很快就到了观日楼。

观日楼坐落在西苑的正东方,周围是一片四季常青的竹林,很是幽深,平日里也少有人来,云瑶一到这里,竟觉得有丝丝冷意。

云瑶仔细寻找着,找遍了一楼没看见之后,便登楼寻找,一层层往上,终是在走到第四层的时候,找到了太后娘娘命人藏在此处的宝物。

宝物用一个十分华美的丝绒袋装着,她打开一看,却是一支精致的步摇,莹润的点翠光彩夺目,雀羽扫尾看起来华贵非凡,价值不菲。

这应该就是太后娘娘放在此处的宝物了!

找到东西,云瑶松了口气,站在楼边笑着,然后将步摇收起来放好。

可谁曾想,背后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她感觉到一双有力的手,将她狠狠一推,猝不及防之下,她便从四层楼的高处,悬空坠落而下。

云瑶坠落的瞬间,她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以及脸上得逞的笑容,是香琴。

香琴将云瑶推下楼之后,似乎笃定她必死无疑,怕被人瞧见,很快离开了观日楼。

此刻,云瑶心中竟生出一股悲凉之感,她本无意害人,也无意主动去招惹什么人,可也抵不过人心的叵测和反复。

这变故来的猝不及防,她甚至来不及为自己哀悼,绝望的闭上眼睛,等待着摔在地上时的疼痛和幻灭。

忽然间,腰间传来一股力道,像是有一条手臂将她紧紧地环抱着,云瑶感觉到自己急下坠的身子在慢慢上升。

诧异地睁开眼睛,扭头看去,那一张刀削斧凿的脸,如霁风朗月般俊逸出尘,棱角分明的眉眼,带着一股浩然正气,却也不失儒雅之风。

虽然云瑶不知道这个男子是谁,可是她知道,这一刻她被救了。

男子带着云瑶平安落地,然后谦逊有礼地放开她,在离她两步远的距离站定。身为外臣,他并不能与宫里的宫女太过亲近,而方才救人,是情急之下的无奈举措。

看了男子半晌之后,似乎确定了男子的身份,云瑶冲着他微微福身:“云瑶谢过顾将军救命之恩。”

“你怎知道,我是顾将军?”男子眼中闪过诧异,微笑着,问道。

如和风般舒怡的嗓音传到云瑶的耳边,带着一股让人沉醉的意味,让她的脸颊微微泛红。

“后宫中除了皇上,向来不准有男子出现,但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深得皇上器重的顾清铭,顾大将军。”云瑶说着自己心中的推测。

“你果真是个聪明的女孩。”顾清铭淡笑,而后善意地提醒,“宫中险恶,需自己当心。”

说完这句话,顾清铭便转身离开,仿佛从来不曾见过云瑶的样子。

云瑶看着顾清铭的背影,心中忽然涌起某种说不清的情绪,她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知道方才手臂上灼热的触感,好像已经深深地烙印在她的心里。

这一刻,进入内宫的愿望是如此强烈。

因为,只有进了内宫,才可能经常看到他。

“云瑶云瑶”6映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带着焦急。

“我在这里。”云瑶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应着,然后顺着6映泉来的方向跑过去。

“你找到了吗?”6映泉问道。

“找到了,是一支步摇。”云瑶晃了晃手中的丝绒袋,笑着开口。

“我也找到了,是一条珍珠项链。”6映泉也说着,然后两人相携着回到胡嬷嬷处,将找到的东西和之前的竹签,一起交上去。

很快,其他的人也都来齐了,66续续交上了自己找到的东西,然后站在一边,等着胡嬷嬷宣布结果。

香琴是最后一个回来的,她将云瑶推下观日楼之后,才去寻找竹简上的线索,所以比其他人慢了一步。

可进入殿中的她,在看到云瑶的那一瞬间,眼中闪过无边的骇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云瑶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还活着,甚至一点事都没有,她如今只能祈祷,云瑶并没有看清是谁在背后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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