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无敌。仁心，兼具坚强与柔软。我们从医师最重要的“诊疗”过程着手，观察并记录医师的门诊、急诊、服务等最普通也最能体现“仁心”的过程，医院的医师还是基层、偏远地区的医师，我们和他们一起面对病人，一起感受压力、一起经历忙碌、一起洒下汗水、一起走进家庭、一起踏上呼啸的救护车……我们相信，唯有真实，才能还医者尊重，让仁者有力。
上医院皮肤科主任李斌的病人中，大部分人患的是银屑病，对于这个顽固难愈的疾病，很多病人都心生焦虑。在和每一个病人交流的过程中，李斌都提到了一句话：“心情要放松，这个疾病最大的原因是和焦虑、精神压力有关。这完全是能控制的病，关键是要学会缓解自己的压力。”
你有希望完全能好起来
上海的黄梅季节，潮湿，闷热，雨淅沥淅沥，下个没完。
周二早上九点，李斌的门诊室内，病人一个接一个，有序地就诊着。
这间门诊室，大概有十个平方米，两张写字桌并放在一起，一边坐着李斌，一边坐着他两个学生。
李斌侧着身，正在给一个年轻的女病人搭脉。
“现在孩子几个月，还在喂奶吗？”
“才六个月，还在喂。”
“那我给你配点对母乳没有影响的药。”李斌又仔细地看了看病人身上的皮肤，皮肤上有一大块红斑，“有一些在变薄了，这个病变薄是关键点，说明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现在你要注意的是，要减少压力。一般来说产后这个疾病会加重，因为你要为小孩忙，为家里忙，产假结束后还要为工作忙，人容易焦虑，精神压力大。”
“是啊。”年轻的妈妈被理解了，“最近工作比较忙，压力很大，晚上睡都睡不好。有时要加班，回家晚了，就来不及拿药渣泡澡，所以这些红斑又有点变厚了。”
“慢慢来。”李斌说话一直慢条斯理，“我先给你开点外用药。等到不喂奶了，我再帮你换点口服中药。”
这位女病人所患的皮肤病是银屑病（一种慢性炎症性皮肤病，病程较长，有易复发倾向，有的病例几乎终生不愈。该病发病以青壮年为主，对患者的身体健康和精神状况影响较大。临床表现以红斑，鳞屑为主，全身均可发病，以头皮，四肢伸侧较为常见，多在冬季加重），俗称牛皮癣，这一俗称也说明了这一疾病的顽固性及难愈性。到李斌这里看门诊的病人中，有很大一部分就是牛皮癣患者。
年轻的妈妈离开诊室后，推门进来的是一位年轻男性。“李医生，我这个礼拜发得非常厉害，手上没怎么发，小腿上发得到处都是。”他撩起一个裤腿，小腿上布满了红色小点和红斑。
李斌仔细看了病人递来的验血单，“血的指标挺好的，药有没有按时在擦？”
“那个药我不敢擦了，擦好之后，皮肤摸上去是鼓出来的。”
“刚擦的时候确实会鼓起来，但过上两三个小时就会平了，下次擦的时候你感受一下。最近这个天气啊，没皮肤病的人都会觉得挺难受，有皮肤病的更会加重一点，中医里说，皮肤病和湿热有关。”
听了李斌的解释，年轻人恍然大悟，“哦，那我以后接着擦。这个星期我要出去旅游了，就不能药物熏蒸泡澡了，只能擦药，医生帮我多开一点吧。”
李斌一边开药，一边像闲聊一样地问病人：“去哪里旅游啊？”
“斯里兰卡。”
“那边天气热，你这次旅行回来有可能会好起来。我有的时候会告诉病人，旅游就朝南方走，天气热，牛皮癣会好起来。这个病啊，根据你目前的状况，有希望完全能好起来。”
李斌的话语让病人的情绪明显好了起来，他面带笑容地离开了诊室，到外面去等药了。
两个状态不同的病人
虽然病人一个接着一个，这一天上午并不是门诊最多的时候，据李斌介绍，周末门诊量很多，要达到多号病人。本来一个上午的门诊，往往要看到下午三点多。这天上午只有60多个病人，但门诊时间也拖延到了中午12点多，期间在11点左右的时候，李斌飞快地去上了个厕所，其它时间，他都坐在位置上，一个个地接诊病人。
在这60多个病人中，有大概三分之二是银屑病。在和每一个病人交流的过程中，李斌都提到了一句话：“心情要放松，这个疾病最大的原因是和焦虑、精神压力有关。这完全是能控制的病，关键是要学会缓解自己的压力。”
一个30多岁的女病人坐在位子上对此非常认同：“刚开始的时候我很急，担心晚上会痒，担心地睡不着觉，然后又担心头发会不会掉光。现在我开始慢慢调整自己的心态，不那么急了。”她的病情控制得不错，很多红斑都已经淡了下去，只是由于这次感冒又诱发了疾病，她又开始有点痒。
李斌在看病的时候还会分析病人的性格，是不是有时脾气有点大，是不是容易急？“生银屑病的，大多是心情容易抑郁，脾气大的人。现在学术界越来越倾向于把银屑病作为心因性疾病，容易生气，火气发不出去就发在皮肤上了。真正想让这个病好，医生的治疗是一方面，性格还要改变。”
十一点多，推门进诊室的是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穿红衬衫的先在李斌面前坐下，他一边看着手机，一边气鼓鼓地说：“这个中药吃不好啊，越来越严重了，怎么回事？他倒是已经快好了。”他指了一下自己的同伴。
李斌看着红衬衫年轻人撩起衬衫、裤子露出的皮肤部分，那里确实有很多红斑，然后他给他搭了脉。“中药还要继续吃，这个毛病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能不能吃得好，这个东西搞死人了，我现在只能呆在家里，脸上都是，走都走不出去。”年轻人很烦躁。
“你听我讲。”李斌没有被病人的情绪影响，他说话依然不紧不慢：“你有没有用药渣泡澡，有没有早点睡觉？还有精神要放松，不要太有压力，否则会越发越厉害。”
“都这样了，能不急吗？我全身都这样了。”年轻人一边看着手机一边焦躁地说。
“如果要快点有效果，我可以给你加点西药。或者，还有一个办法，你去海南岛，到热的地方去，晒晒太阳，可能会好的。”
“真的吗？”年轻人终于笑了出来，“那我去度个假，让心情放松放松。”
他的同伴穿着白衬衫，状况就好很多，脚上身上的红斑都已褪去，就手上的红斑还未褪去。“他呀，每天凌晨2、3点还在看手机，太浮躁了，我跟他说要吃中药要泡澡，他不听，去用了激素。”他说了红衬衫年轻人平时的状况。
李斌了解了情况后说：“药物很重要，但是病人和医生的配合更重要。皮肤病的治疗，除了药物治疗外，病人本人的睡眠、压力情绪控制，都要配合起来。”
每个病人我都会安抚好
除了大部分牛皮癣病人外，这一天上午的病人还包括，斑秃的退休阿姨，脸上长斑的中年妇女，一直在掉头发，每天晚上要靠两粒安眠药才能入睡的年轻人，长了十多年痘痘的女孩子，有发了湿疹的小男孩……
门诊结束的时候已是中午12点多，李斌在诊室内吃着便当。一个女孩子拿着一盒药进来，问该怎么涂。这个女孩是上午来看痘痘的，她手上拿着的是一盒喷剂，李斌其实在门诊的时候跟她说过，三分之一的药液加三分之二的纯净水，放在一个喷雾的瓶子里喷。面对女孩的再次询问，李斌放下手里的饭，又耐心地解释了一遍。
“在我刚在中医皮肤科领域有点名气的时候，每次上班要看门诊的时候有点焦虑，因为病人总是很多。后来有一次和别人交谈，那人引用了一句话对我影响很大，他说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就是被别人所需要。我想，作为医生，不就是被病人需要着吗？自那之后，我就有所改变，不管看多少个病人，看到最后我都还是耐心地回答问题，看病对我来说没有那么疲劳了，每个病人我都会安抚好。你说，那么多医生，病人来找你看，而不是找别人看，那不就是信任你，需要你吗？我啊，还希望退休之后能有两天时间来为患者服务呢，那样我既是退休，还是被人需要着。”李斌扒拉了两口饭，稳稳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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