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宫产对母婴之间微生物的传递带来了巨大的威胁,但目前人们对此依然没有足够清醒的认识。在剖宫产的过程中,孩子通过手术从子宫里被直接取出来,没有通过母亲的产道,没有获得母亲产道的乳酸杆菌。这套手段最初发明于罗马时期,目的是紧急情况下牺牲母亲来挽救孩子。
今天,剖宫产非常安全,在医院里基本都是由经验丰富的产科医生操作。一旦母亲或婴儿因任何原因出现生命危险,医生就开始实施紧急剖宫产。常见的原因包括产程延长、分娩失败、胎儿宫内窒息、羊膜囊破裂或脐带断裂、臀位胎位异常,甚至包括婴儿个头太大预计难以分娩。
在中国每年约有50%的孩子是通过剖宫产的方式出生。美国每年有33%,巴西有46%,意大利有38%,北美诸国不到17%。中国许多女性主动选择剖宫产的原因是为了减轻或者避免分娩的痛苦。也许有人会反问,那又怎么样呢?剖宫产有什么大不了的?如果只是多花点钱,就能让生产更舒服、医生更省事,那么何乐而不为?
可是问题在于,剖宫产的成本不仅仅是多花点钱,它还有生物学的代价——它会影响到婴儿。自然分娩出生的婴儿与剖宫产出生的婴儿相比,他们身上的微生物会有差别。
研究人员对每位母亲的皮肤、空腔、阴道微生物在分娩前1小时进行了取样。通过DNA测序,研究人员发现不同女性的同样身体点位上有着大体相当的主要细菌种类和组成。在婴儿出生之后15分钟,研究人员也对每个婴儿的皮肤、口腔、鼻子进行采样;24小时之后,他们还收集了孩子第一次的排便。
虽然所有的母亲体表和体内各处,在分娩之前都生活着许多不同类型的细菌,但是自然分娩的母亲流出的羊水会冲刷她们的皮肤,使得孩子降生的环境里充满的乳酸杆菌。最重要的是,不同分娩方式降生的婴儿体现出不同模式:自然分娩出生的婴儿,其空腔、皮肤、胎粪里充满了母亲的阴道细菌,包括乳酸杆菌、普雷沃斯菌、纤毛菌属;剖宫产出生的婴儿身上的细菌群系则以葡萄球菌、白喉棒状杆菌、丙酸杆菌为主。
换句话说,后者身上的奠基微生物与母亲阴道内的微生物毫无关系。他们身上的奠基微生物更像是护士及医生皮肤上、医院床单、医院空气的细菌。他们没能获得来自母亲的乳酸杆菌。那些孩子最开始获得的并非是那些在数十年甚至更久在人类演化中选择出来的微生物。
对婴儿体内获得微生物群系的另外一个威胁来自母亲摄入抗生素。剖宫产时,产妇往往都摄入抗生素以抵御剖宫产之后的感染。我们都知道,抗生素的作用范围广泛,抗生素在消灭有害细菌的同时,同样会影响其他对我们有益的细菌,消灭了易感细菌,筛选了耐药细菌。这种做法改变了母亲身体各处的微生物组成,而且这一切都刚好发生在代际转移即将发生的时刻。
在儿童及成人身上持续的抗生素滥用、剖宫产、以及对畜牧动物使用大量的药物,所有的这些做法都不可避免地影响了我们身上所有的细菌,无论它们是敌是友。许多现代疾病:肥胖、青少年糖尿病、哮喘等,正是由于失去了这些时代传承、功能保守的微生物居民而导致的免疫力疾病。
其中剖宫产最大的危害已经显现出来了,那就是Ι型糖尿病。
Ι型糖尿病,又称青少年糖尿病,是一种自身免疫性疾病。在这类疾病中,T细胞没有执行它本来的功能——识别抗原,转而攻击自身的蛋白质。T细胞攻击的是胰腺中负责合成胰岛素的胰岛细胞。这种疾病可能出现在任何年龄段的人身上,但是最常见的发病时间是从胎儿阶段至40岁之间。相比之下,2型糖尿病或成人糖尿病是由于胰岛素耐受引起来的,也就是说身体细胞对胰岛素的反应失灵。2型糖尿病多半与肥胖有关,而且往往在中年之后才发生。
胰岛素在身体里起着关键作用,它使得血液中流通的血糖,即葡萄糖,进入人体的细胞并被利用。当胰岛细胞被破坏的时候,她的胰岛素分泌就彻底紊乱了。没有了胰岛素,身体组织感到饥饿,虽然血液里充满了葡萄糖,但是糖分子无法进入细胞里。肾脏无法过滤出多余的糖分,血糖就随着尿液流出,从而引起了身体缺水。本质上,血糖无法被身体吸收,于是就白白地浪费了。
在发达国家里,Ι型糖尿病的比例每年20年就翻一番,此外,确诊的儿童患者年纪越来越小。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呢?人们提出了许多假说:比如基因都会使儿童患病的概率增加,卫生假说,病毒感染、维生素D缺乏等。
在相关文献中记载,青少年糖尿病在一些特殊人群里发病率更高,比如剖宫产的孩子、个子高的孩子,以及出生后第一年体重增加更快的孩子。以上每一个观察都暗示着,在生命早期干扰了我们体内的微生物可能促进了青少年糖尿病的发生。纽约大学医学院做过一项实验。他们用一种与人类Ι型糖尿病极为类似的疾病小鼠作为研究对象,着手研究早期接触抗生素的影响。
结果显示在糖尿病发作之前,这些经受了抗生素处理的小鼠的胰腺就已经看起来相当糟糕,免疫系统与炎症细胞正拼命地攻击着胰岛细胞。他们还发现,药物会改变肠道内的免疫细胞,这同样发生在糖尿病发作之前。这意味着,肠道异常于胰腺受损。研究人员发现间歇性抗生素处理显著改变了肠道内的微生物组成,这也比小鼠患上糖尿病发生得更早。有趣的是间歇性抗生素处理的效果要比亚临床剂量的抗生素处理效果更强。
因此,幼年时期接触抗生素可能引起或者促进了青少年糖尿病的发生。虽然,这里的研究还是在小鼠身上,而不是人身上。但是,这些初步结果与研究假说相符。在生命早期,免疫系统尚在发育期,如果干扰微生物群系会引起不良后果。从小鼠实验间接表明,生命早期接触抗生素会增加Ι型糖尿病的患病风险。
所以如果有可能,为了孩子健康,请准妈妈们不再选择剖宫产。